投降

我記得，我曾經滿懷壯志，和城主一起建立這座雄偉的城堡。

我記得，城堡裡的一磚一瓦，都是我親手砌起來的。

我記得，我曾經和夥伴們一起，在城主的領導之下戰無不克。

我記得，我們曾經是這片土地上，最驕傲的軍隊。

但是等我意識到的時候，我已經血流如注，無法再戰了。

該投降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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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我來說，過去這幾年來，確實就像一場場戰役吧。

我曾經相信，不可以逃避。無論情勢有多不利，節節敗退之際也絕對不可以轉身逃跑，寧死不屈。但是這個信仰，或許只能建立在童話故事裡吧。而現實人生並不是個童話故事。

有個故事是這樣的。

小明和小華一起去爬山，經過陡峭的懸崖邊時，小明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了。
小華很緊張打電話給小明，喂，你還好嗎?
小明說，恩我沒事。
小華放心了一點再問，那你有辦法自己爬上來嗎?
小明緩緩地說，我想有點困難，因為

我還沒落地。

我看到這個故事，想到自己過去幾年拼命努力、卻好像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。然後我想到以前 Lab 一個學弟，其實我很多時候會想到：以前學弟如果心情不好或是不想面對老師，就會跑去咖啡廳找甜點吃，然後老師就會在 Lab 要我打給學弟找他回來，但我都沒有打。

我那時候只是覺得那是學弟的做法，而且他過兩天就會出現了。但我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，是遇到事情不能逃避，所以我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留下來坦。直到最後我真的覺得我坦不了了，可是那時候已經千軍萬馬兵臨城下，我只好把城裡的工作分配給大家，然後相信著學弟妹會替我守住，很沒用的自己跑掉了。

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回去那座城，因為覺得這實在太糟糕了。雖然我知道還有一些要收拾的殘局，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。也許城裡謠言紛飛，說很多當年我棄守的故事；也許無論是城主還是其他人大家都不諒解我。

可是後來，我意識到，我本來就不用回去。

不是什麼事情都非得要回去面對，覺得像學弟那樣子，知道自己的底線，在爆炸之前趕快跑才是正確的。

直到一年兩年過去，收到一封當時手下將士的信，說他也離開那座城了 不管城主花多少時間說服他。因為他覺得守著這座城，錢又少事又多，他甚至在上次那場戰役守了整整一個月卻一毛錢也沒有。

那個時候，我才瞬間明白，原來我沒有做錯很多事情，一直都只是每個人的選擇而已。

人本來就是跌倒之後，一點一點慢慢爬上來的吧。掉下去之後，緊抱雙膝讓自己完美落地，拍拍灰塵再站起來。就算爬山的路線偏頗了，計畫耽擱了，只要回頭看看，嘿你已經從那麼深的谷底至少爬到跟大家一樣的地方了。要不要再上去都沒關係，現在你是安全的了。

只要落地了，不管再怎麼深的谷底總有爬上去的一天。如果還是沉醉在痛苦和悲傷裡，那就永遠無法落地了。

我很喜歡一部喜劇叫做 Austenland，中文應該是奧斯汀莊園。是一部搞笑版的傲慢與偏見，如果喜歡傲慢與偏見的人去看會很有共鳴。女主角一直希望找到心目中的 Mr. Darcy，卻因此老大不小還沒結婚，為了一圓自己的奧斯汀夢，花了所有積蓄到攝政時代背景的奧斯汀主題渡假村 Austenland 去完成夢想。

電影中有一段，是船長 East 在跟女主角唬爛他在海上遇到軍隊，奮勇戰鬥到最後一刻的故事。女主角當時說：

"But surely there could be no dishonor to surrender"

當然這是一部搞笑片，我猜這句話也沒什麼伏筆，只是就像女主角在愛情中不順遂了這麼多年，他還是執著想找到 Mr. Darcy；但事實上，投降也沒什麼丟臉的。

這兩天剛好和很多人聊過，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。很快的簽證要到期了，接下來要回台灣；雖然事情的確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，但說真的想起來也只是覺得好笑而已。在 Khaosan 的時光、在 Bay Hotel 的日子，這些我確確實實不曾想像過的，卻都美好的不可思議。

人生很長，在走到自己想要的目標以前，不妨看看周圍的美好風景吧。